孙菲菲妈妈很快就来了学校。可姜岁初当初留的家长电话根本打不通。
刘福明问了姜岁初好几遍,她都摇头不说,只说:“老师,能不叫家长吗?我自己可以的。”
刘福明看了眼坐在长桌对面,又看了眼孤身一人的姜岁初,心中有些不忍。
他看过姜岁初资料,知道她父亲去世了。母亲那行填的是空,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
何枚看着女儿身上的伤,心疼不已。看着对面的姜岁初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。
孙菲菲和她妈妈长得很像,看人也是习惯性仰着下巴。
何枚见姜岁初家长一直没来,仰着下傲慢地看着姜岁初,挖苦道:“这也难怪这么没教养,原来是没有父母教。”
姜岁初想让自己不要去在意何枚的话,可是心还是狠狠地刺痛着。
她站在那里,低垂着头,手紧紧拽着湿漉漉的衣摆。
刘福明听不下去,有些不悦地看向何枚:“孙太太,这么说不太好吧。”
何枚哈哈笑了下,说:“是,这也不能全怪父母没教好。有的孩子啊,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灯。”
她完全不在意老师和主任就在一旁,说的话越来越难听。
姜岁初抬起头,冷冷地看过去。正欲开口反驳,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,紧接着陆祉年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“听您这么说我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孙菲菲为人这么差劲了。”陆祉年冷笑着勾了下嘴角,走到姜岁初边上,看着对面的母女不紧不慢道:“原来是您教育地好。”
他的嗓音里压着怒火。
“你!”何枚被他一句话堵的顿时说不出话来,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“你一个学生谁准你进来的?”
姜岁初也抬头看他,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
陆祉年看见她浑身湿透的样子,心疼地皱了下眉。也不管边上还有老师和主任,直接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。
“冷不冷?”他将她的手捂在手心里,不断来回搓着给她取暖。
姜岁初愣愣地看着他,本想摇头说不冷的,可是看着他不知怎的,她鼻头一酸,忍不住点了下头。
“…冷。”
她好像有了不用强装坚强的理由。
真是糟糕啊,她想。
孙菲菲看着他对她细心体贴的样子,牙都快咬碎了。
何枚看着两人嗤笑了声,扭头看向黄志忠,“黄主任,这就是你们一中教出来的好学生?”
“这关系我看怕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吧。”何枚揶揄道:“都说一中教学森严,这谈恋爱都谈到老师眼皮子底下了?”
黄志忠也被突然闯进来的陆祉年弄懵了,特别是看着两人这目无旁人的样子。
他怒火中烧地拍着桌子,“陆祉年!你给我出去!”
陆祉年丝毫不怵,他拉着姜岁初的手,将她挡在身后。
“老师,我是代表姜岁初家长来的。”
当他听说梁意说姜岁初被孙菲菲欺负,还要请家长时他心都揪了起来。
特别是刚在门口他看见姜岁初一个人面对着孙菲菲和她母亲时,那无助的模样揪地他心生疼。
听见年级第一说这么可笑的话,主任被气的把桌子拍地哐哐响。
“胡闹!你赶紧给我出去。”
姜岁初担心会牵连到他,她扯了扯他的袖子,“你先走吧。”
陆祉年回头看了她一眼,捏了捏她瘦削的手,示意她放心。
陆祉年看向主任和刘福明,说:“老师,姜岁初和我从小一起长大。她父母近期有事不在云市,所以委托我妈过来。我妈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,还请你们稍等一会。”
媛姨要过来?
姜岁初看着陆祉年宽阔的后背,心里泛起阵阵酸涩。
等会就要见到媛姨了?
可是,她还没有准备好。
孙菲菲闻言一脸的不敢置信,姜岁初明明就是乡下来的穷光蛋,怎么可能和陆祉年从小一起长大。
刘福明见他这样说,心里放心不少。这孙菲菲母亲一看就不是好应付的,要是今天姜岁初真没个家长过来,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,还指不定怎么为难小姑娘。
听见陆祉年说他和姜岁初从小一起长大的,黄志忠有些疑惑。
一中每年都有面向下面乡镇的招生名额,一般是只录取乡镇中学里中考前一二名。所以,每年从乡镇考进一中的人不多,也就十几个。黄志忠是招生办的主任,姜岁初还是他当初亲自去沐阳镇招进来的。所以他对姜岁初是有印象的。
而谁不知陆祉年家在云市的地位,盛源集团几乎占了云市经济的半边天。
他们怎么可能会从小就认识呢?
黄志忠看了眼陆祉年,他神色自若地站在姜岁初边上,不像是说的假话。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,那这事还真不能草草了事。
陆家他可得罪不起。
他思忖片刻,说道:“那我们就先等等,等陆同学妈妈来了再说。”
主任都这样说了,何枚也不好说什么,只说:“来个大人也好,这医药费总得要有人赔。”
陆祉年冷冷地笑了声,薄唇轻启:“是得赔,只是该谁赔还不一定。”
说着他拿出手机,放到会议桌中间,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。
何枚看着眼前眉目清隽,单眼眸冷冽的少年,皱眉道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陆祉年没有理她,对黄志忠和刘福明说到:“我这有两份视频和一些截图,老师你们先看一下。大家看完我想整件事也就明朗了。”
第一段视频是那晚孙菲菲在教室踹翻姜岁初课桌,第二段是厕所门的,再姜岁初被泼水后只有孙菲菲和郑书荣几人从厕所出来,接着就是梁意去厕所找她。
视频看完,主任和刘福明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。
何枚看了视频,脸上却丝毫不见慌张,她哼笑道:“就这能看出什么?有拍到是我们菲菲锁的厕所门泼的水吗?”
都知道厕所是肯定不会装监控的。
陆祉年赞同地点了下头,说:“您说的对。可孙菲菲已经亲口承认过这件事就是她做的了。”
孙菲菲愣了下,瞪大了眼:“我什么时候承认了?”
陆祉年目光淡漠地扫过她的脸,然后点开手机里的一张图片给老师看。
“老师,这是孙菲菲和她同伙的聊天记录。”
孙菲菲死死盯着他的手机。
是她们小群里的聊天截图。
他怎么会有聊天记录?
黄志忠接过手机,看完后他瞥了眼孙菲菲,他从没见过一个女生可以说出这么污秽的言语。
他把手机递给何枚,“孙太太,您自己看看。”
聊天记录里不仅有今天的事,还有她在贴吧上发帖污蔑姜岁初的事情。那些带节奏的辱骂脏话都是孙菲菲发给郑书荣让她找人评论的。
何枚看完后一时没了刚开始胜券在握的气势,但还是仰着下巴看着姜岁初道:“同学之间的一点小打小闹在正常不过的事情。而且我看你也没怎么样,赔你点钱好了。”
说着她就翻包准备掏钱。
“谁说没怎样了?”舒媛穿着一身利落的墨绿色西装外套,手上拎着限量款的包包,脚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在校长的引领下阔步走了进来。
黄志忠和刘福明看见校长来了,连忙起身。
黄志忠:“校长。”
刘福明:“校长。”
校长点了下头,然后拉开主位的椅子对舒媛说:“舒总,这边坐。”
舒媛笑着拒绝道:“还是校长您坐那吧,我坐孩子边上就行。”
姜岁初回头看见舒媛那一刻,眼眶一下就红了。她想叫叫舒媛,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,只能溢出一声哽咽。
舒媛又何尝不是,接到陆祉年电话时她正在开会。听说说姜岁初在学校被人欺负时她心都疼了,会议直接暂停连忙赶来学校。
舒媛走到姜岁初身边将她揽在自己身前,将一缕湿发别到她的耳后,柔声说道:“岁宝,媛姨在,别怕啊。”
姜岁初红着眼点头。
她,不怕。
舒媛将价值不菲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搁。何枚看了眼那包,心里有些打鼓,这到底是什么人?
她最贵的包也就几万,这包少都快顶得上一套房了,可这人却一点不心疼地随意摔在桌上。
“小姑娘,今年多大了?”舒媛笑意盈盈地问孙菲菲。
孙菲菲被陆祉年妈妈的气场吓到,明明她很温柔地笑着,可她就是感觉到一股寒意。
她战战兢兢的答道:“十…十六。”
孙母瞪了孙菲菲一眼,别人问什么就回答什么。
舒媛笑着点了下头,说:“十六啊,比我们岁岁大一岁多呢。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了哦。”
孙菲菲倏地一下睁大了眼:“…!”
她没想到陆祉年妈妈可以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生硬的话。
何枚一听这话急了,怒目圆睁道:“什么意思你?”
舒媛笑笑,说:“孙妈妈难道不清楚吗?我国法律规定年满十六岁就可以负法律责任了。”
“切,真是好笑。”何枚双手抱胸,嗤笑道:“不就是小孩间的小打小闹,哪里就违法了?”
舒媛收了笑,冷下脸:“小打小闹?”
“你女儿在网上恶意传播谣言,还把我们岁岁关在厕所里泼冷水。您管这叫小打小闹?”舒缓一想到这么冷的天,岁岁身上还湿着就心疼。
“这些证据已经足以证明你孩子在对我们家孩子实施校园暴力,故意伤害,我想这已经不是我们双方家长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了。”舒媛冷冷地看着她,“我看还是报警吧。”
校长从进来一句话没说过,此时听见舒媛说要报警连忙道:“…舒总,报警会不会太严重了?”
“严重?”舒媛眯着眼,“校长,要是今天没有人发现我们家孩子被锁在厕所里呢?是不是真等出什么事了你们才觉得严重?”
校长被堵的说不出话,讪讪道:“是…是…只是报警就会留案底的,这是要跟孩子一辈子的。”
校长不想报警一方面是考虑到学生,一方面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学校的形象。
一听会留案底,孙菲菲手都抖了,她拉着何枚的手:“…妈。”
何枚拍了拍女儿的手,睨视着舒媛:“不就是学生之间的小矛盾,至于闹到警局去。再说了,我家孩子也受伤了,真闹到警局还不一定谁出的来谁出不来呢~”
她老公做生意的,路子广,警局的人也认识一两个。更何况,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,她不信她多花点钱还摆不平。
说到底这女的不过是替人家家长来的,她不信会上心到愿意为这姑娘花钱。
舒媛一看她这幅模样就猜到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,她勾了下嘴角,淡淡道:“那就报警吧。”
舒媛拿出手机,不慌不忙道:“我这就给裴局打个电话,当他带人过来处理。”
“裴…裴局?”孙妈妈睁大眼,看向舒媛的手机,“哪个裴局?”
她强壮镇定,但微微发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慌。
舒媛笑了下,漫不经心道:“您这话问的好笑,这云市还有第二个裴局?”
何枚:“……!”
她当然知道云市只有一个姓裴的警察局局长,前段时间她们家生意上有点事情想拖人约他吃顿饭都约不到人,直接被拒绝了。
舒媛往后一靠,双手抱胸道:“啊~忘了说。我们岁岁呢从小也是裴局看着长大的,裴天算是她半个干爹吧。”
半个?
姜岁初看了眼陆祉年,陆祉年挑了下眉,凑近她耳边,“还有半个肯定是我爸。”
……
小时候陆家裴家都很喜欢姜岁初,都抢着认她做干女儿。虽然没有什么正式仪式,两家人却是也默认地把她当女儿宠。
何枚这时才真的开始慌了,要真是这样进了警局那她们不就是砧板上的鱼,任人宰割?况且这事她们确实没有优势,所有证据都捏在对方手里。
她心里快速盘算着,然后说:“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孩子不懂事。但小孩子之前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,况且我女儿也受伤了。这样吧,我们给你道个歉,医药费我们出。这样总可以了吧?”
即使是说着求和的话,那语气也是颐指气使的样子。
舒媛看不惯何枚这颐指气使的模样,冷哼一声。但她尊重姜岁初的想法,于是伸手捋了下她额前的碎发,轻声问她:“岁宝,你觉得呢?”
姜岁初看着她,鼻尖酸酸的。
舒缓阿姨好温柔好温柔啊,还和小时候一样宠溺的叫她岁宝。
舒媛见她不说话,揉揉她的头,将她的手握在手里:“要是不愿意咱就报警,我给你裴叔打电话让他过来。”
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给裴天打电话。姜岁初拉住她的手,开口叫她:“媛姨。”
声音沙沙的,还有些哽咽。
刚才舒媛进门她就想这样叫她了。
舒媛看着她。
“不用报警。”她说,然后她看向校长,“校长,我可以不报警。”
她不是什么圣母,也没有善良到可以以德报怨。她不想让裴叔来插手这件事情,是因为考虑到裴叔现在位高权重,盯着他的人肯定很多。
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,让裴叔落人口舌。
但是,该孙菲菲承受的她不会作出任何退步。
何枚听她这么说,刚想松口气就听见姜岁初说。
“我要孙菲菲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我道歉,还要写一万字检讨,检讨书要在公告栏张贴一周。”
孙菲菲一听要在全校人面前给她道歉,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:“姜岁初,你想得美!我宁愿进警察局也不会给你道歉的———”
“闭嘴!”何枚一把拽住她,按到椅子上。道歉就道歉吧,总比进警察局留案底的好。
舒媛也不想在这多说,现在姜岁初身上还湿着。见孙菲菲母亲没有异议,她拿着包起身。
“既然我们岁岁这么说了那就麻烦校长按这样处理吧。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说完她拉着姜岁初离开会议室。
“岁宝,我们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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